贵圈｜张杰：没有爱的歌我不唱

张杰正处在他人生迄今为止最好的时候。家庭幸福，事业全方面展开：刚刚发布了新专辑，巡回演唱会正在进行中。甚至，他还跨界出演了话剧。

在节目《时光音乐会》现场见到他时，他呈现出一位歌手的最佳状态：嗓音清澈，高音游刃有余——不过，唱功不是什么他需要刻意展现的东西。人们早就知道，张杰很会唱。区别或许在于，过去，他像一个节节攀登高峰的人，铆足了劲儿去换取登顶那一刻的喜悦，唱歌时尤其如此。现在，他像一片在温水中渐渐舒展的茶叶，柔软地松弛下来。

这档节目以“时光”为名，总是将记忆拉回过去。张杰很愿意表达，他的回忆里有细节、有情感，还有突然闪现的幽默。

这些年，他时常随身携带相机。他会在从房间走向演播厅的路上停下来拍一棵树，也会在节目录制间隙，将镜头对准身边的人。相机是一种拉近人与人距离的有效方式，它至少表明了一件事：他更主动地想要记录一些时刻，更主动地想靠近别人。

在得知我去过乌镇戏剧节，看过他主演的《曾经如是》后，他在结束采访后小心翼翼地问起：“你觉得怎么样？”得到肯定答案后，他开心地分享起一个念头：他想让妈妈跟着他巡演，在后台做面条，演出结束后给每个观众分一小碗——话剧中，许多故事都是在一家小面馆中展开的。“我妈做面特别好吃，她亲自下面，她把调料都弄好，弄一大锅也是弄，她会很开心，因为她陪着我一起。”他很开心，“下次来看就有面吃了！”

这期节目中，张杰挑选演唱的歌曲是自己作词的《北斗星的爱》。这是他的入行成名曲，也是他每场演唱会的结束曲。2004年8月6日，首届“我型我秀”总决赛现场，他第一次公开演唱这首歌。他一举夺冠，从此出道。

旧日影像中，他那张脸还很青涩，肉肉的，眼中写满无措。他与张学友和庾澄庆合唱《祝福》，边唱边茫然地往前走，将两人“甩”在身后。他向我们回忆，当时脑子一片空白，“就觉得我要走上歌手之路了，然后我还在犹豫，我要不要进入这个文艺圈呢？”舞台上，那一小段路不过数米长，但真正适应星途，他却花了好多好多年。

对一个当时正在学习与音乐完全无关的专业的普通大学男生而言，前路是光明的，也是可怕的。不像现在，更年轻的一代早早知晓名利场规则。那时他什么都不懂，未经训练就出道，夺冠当晚，惶恐地关掉手机，面对300家媒体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，“太可怕了。”

之后的很多年里，他都是这般局促。综艺节目里，他言简意赅，紧张肉眼可见，认真，但没什么综艺感。访谈节目中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一个回答，常常不到三句话就戛然而止。是啊，有什么可说的呢，那时他还涉世未深，还没有成绩，还没有成熟到能对自己的过去做出总结、发出感慨。

有那么几年，他干脆拒绝了所有媒体采访。不是出于敌意，更多是不知所措。可越是这样，误解和猜测就越多。误解和猜测越多，他的盔甲就越重。一个总是负担很重的人，怎么可能享受舞台呢？

最可怕的是2010年。他的情绪低落到可以坐在家里看钟，4小时不动。2010年11月，他在北京工人体育馆开演唱会，状态很不好。他一点都不享受舞台，是撑着唱完全场的。唱到《最美的太阳》时，他一边跟观众说话，一边在心里责怪自己：“三分之二过去了，还没有进入状态，你在干嘛？别人会看出来的。”可是没办法，他恨不得停下来大哭一场。可是不行，他得继续唱，他唱《这，就是爱》，恨不得从台上掉下来，希冀一场大意外能让他彻底好起来。

采访时，他提起那场演唱会，那是他出道至今最希望重新来过的事。“我在台上非常不享受，非常难受。”他说，“但是我做到了没有让歌迷看出来。他们只是觉得我是一个忧郁小王子，我忧郁的样子他们也很喜欢。”——后半句更令人唏嘘，就好像一个人内伤累累，外人却毫无察觉。你无法剖开肉体自辩，说多了显得矫情，得不到共情会更失落，只好苦笑着坚持下去。

走出阴霾看上去是一瞬间的心态转变，追溯起来却是漫长时光中，各种因素叠加。妻子、朋友们不离不弃的鼓励与陪伴；远离娱乐圈，换个环境，出国学习，充实自己；还有成为父亲，它会改变生活节奏，让人看到很多希望。

是很多很多爱托住了他。因此，他希望自己的声音是温暖的、安慰的，高频率表达爱的。哪怕是苦情歌，他也想将它唱得令人释怀。他喜欢电影《星际穿越》，看电影时他想，“爱是唯一一个可以穿越时光的东西，最世界上最特别的东西，所以我要把这个东西放在音乐里面。所以我才说‘没有爱的歌我是不唱的’。”

年龄和经历都在慢慢累积，他变得松弛、快乐，甚至有点“自恋”。有段时间，他会发一些“奇怪”的微博，比如赞美自己的手，并且艾特所有好友；面对“YYDS”的称赞，他轻松又不乏幽默地表示：“就这样吧。”他在演唱会上跟歌迷们说：“我就是你们的大北斗，我就是那个光，你们跟着我一起走。”——听起来多么“狂妄”，但他是出于好心，是因为“我有过那样的时候”，因此恨不得把这些感受分享给所有人。

17年后，张杰再度唱起《北斗星的爱》。少了小心翼翼的试探、祈求和不知所措的颤抖，歌声开阔了许多，好像云团被吹散，大海在面前，被整片星云覆盖。